自从罗横与萧邵羽两人混在一起后,俨然成了京畿军两大混世魔王。寻衅闹事,聚众斗殴,没有一次不是两人挑头发起的。
已经人至而立的穆连飞见状不由得发愁:“上将军,你就不管管么?”
京畿军上将军宋夼流负手站在点将台,看着演武场乱作一团的两个小魔头,笑了:“这才叫虎虎生威啊。”
“分明是害群之马。”
“你难道就没发现,原本张二狗带的跟屎一样的翼骑营,现在要比从前有了不少生气么。”宋夼流笑着说,“翼骑营曾经是京畿军的先锋,让张二狗那么整像个斗败了的鸡一样,真打仗,纯属灭自家士气,现在不同了。现在的翼骑营就是一帮子活土匪。”
穆连飞知道宋将军祖上有胡人血统,说萧邵羽带的兵像土匪是在赞许。可他心里还是想不透,一个纨绔子弟能有多大的能耐。
“邵羽,今晚姬鸿越跟杨子川他们说好久不见面了,云醺楼一同聚聚。”
到了下午,萧邵羽跟罗横见差不多了就悄悄地溜了,当然这一切都在宋夼流的眼皮底下,不过他也不说什么,毕竟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”。
见萧、罗二人一身戎装大大咧咧进了云醺楼,吃饭的闲逛的不由得皱眉头——这两个祖宗是怎么从了军的,原本就够飞扬跋扈了,这手里头再有了刀枪剑戟,回头还不得在洛阳街头练兵?
萧邵羽跟罗横一进来,小儿就迎了上去。
“三少爷橫少爷许久不见您嘞。”
“尽瞎说,前两日不还托东方疾到你们云醺楼叫饭菜么。”
“哟,我就是一跑堂的,送菜这等差事也轮不到我啊。”
“送菜那么累还是好事啊。”罗横乐了,还有人想干这苦差事,“你这嘴皮子那么利索,老板离了你没法开张。”
“可送菜能见到您啊。”
萧邵羽笑了笑,从怀里摸出来一锭银子抛给小儿:“去对面把篮商泥给我叫来,啂,这个是跑腿费。”
小儿接过来另一块银子笑了笑:“得嘞,有事三少爷尽管吩咐。”
进了包厢,推门看见一汉白玉貔貅屏风。左右立着两名艺妓。
“知道你得叫篮商泥,所以没你的份。”姬鸿越靠在美人榻上,还搂着一个佳人。
“哟,这美人愣是让你当花瓶使了给。”罗横揽过来一个笑着说。
“物尽其用嘛。”杨子川平素好读书,一有个什么咬文嚼字的词儿准是这货嘴里蹦出来的。
“人家是物么?”杨子川身边那个不乐意了。
“尤物。”杨子川笑着说。
“就属你嘴贫。”萧邵羽笑骂到,“咱哥们几个有短时日没聚一起了,最近都忙什么呢?杨子川你甭张嘴,知道你又从哪弄什么谁谁谁的墨宝手卷的。”
杨子川笑着不说话,还真让萧邵羽给说着了。要说他们四个里面最能闹腾的,其实是姬鸿越,这小子最会玩,而且花样多。
“前两日子川收了一张画,我们俩瞧着这似乎是个地图。”
“哟,什么地图?”
“藏宝图。”杨子川特意拿过来,命伺候的姑娘打开,足有一丈长一尺半宽。
“宋代王希孟《千里江山图》?”萧邵羽听说过这《千里江山图》,是王希孟十八岁时所作,也是王希孟唯一传世作品,可以称得上是千古绝唱。而且王希孟也仅凭一《千里江山图》流芳百世。值得一提的是,此人乃宋徽宗的学生,当时也是惊才绝艳之人,奈何年寿不永,二十多岁便英年早逝了。
“没错,你不觉得此作气势恢宏,暗藏王气。保不巧是那宋朝龙脉所在之地。”杨子川笑嘻嘻的说,“我等且前去探望,得了前朝宝藏岂不快哉。”
“你钱不够使么还惦记人家龙脉,掘人祖坟可损的是自家阴德。”萧邵羽撇撇嘴,他嘴上说不去,其实心里头也是好奇,杨子川这小子从哪看出来这是一藏宝图的。
“你可知道这《千里江山图》画的是何处山水么?”杨子川悠悠的说。
“不知道。”
“喝酒,喝了这杯我就告诉你。”
罗横不耐烦的拿起来杯子一饮而尽,萧邵羽也受不了杨子川这爱卖关子的毛病,只得跟着喝了。
“偶然一次机会我得了《洪川河道谱》,发现洪川所经之处,正好与这《千里江山图》吻合?”
“《千里江山图》画的是哪啊你就吻合。”罗横这急性子上来了,真恨不得给这家伙一大嘴巴子,卖什么关子啊你。
杨子川似乎有意逗一逗罗横:“我且问你,这《千里江山图》画的是什么时候的事。”
“宋朝。”萧邵羽也快坐不住了。
“对,宋朝时啊,这个洪川从开封过,开封附近什么山记得么。”
“开封是夏朝之帝都,离洛阳不远......嵩山呗就。”萧邵羽索性也拖着,此时就罗横不明所以了。
“嵩山是哪?”
“号称中岳。”
三人不紧不慢的聊着,罗横急的抓耳挠腮,只得一杯接着一杯的吃酒。
杨子川见差不多了于是给萧邵羽和姬鸿越使了个眼色:“这地方啊,就在嵩山。”
“走走走,赶紧去。”罗横一听总算到了正题了连忙说。
“且准备准备,再者说了,洪川常改道,这地方咱们寻着画是找不到了。”杨子川见罗横上了套,继续逗他,“这地儿说是嵩山,还不是嵩山,《逍遥志异》里曾记载,嵩山群山之中有一处山名曰白衣,此处时隐时现,若无机缘巧合或是观山寻龙之秘术,不可探其毓秀。”
萧邵羽看到某人的脸色忽然一变,他装作不知,继续若无其事的喝酒谈笑。
“你直接就说谁会看风水呗就。”
“白衣山集南北之山光水色,是神仙道场,寻常人不是说见就能见的。”
“既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,那你还想去。”
“《武穆遗书》中记载过有关于宋朝龙脉的秘密,很诱人的哟。而且就藏在《千里江山图》中。”杨子川神秘的笑了笑,至于《武穆遗书》中究竟怎样描述了宋朝龙脉的秘密,他无论如何也不说。
最后由于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传说中的白衣山,所以一探宋朝龙脉一事只得作罢,虽是如此,他们四个却玩得很开心。
萧邵羽直接搂着篮商泥进了对面的温凉人,由于在京畿军中任职,所以他可以不必回角木馆中过夜。
说是搂着篮商泥,倒不如说是篮商泥扛着他上的楼,一路子上又是呕又是吐,若换了别的客人老鸨子早就掐着腰站楼上指着下面骂了。
“三爷您当心脚下,顺子,给三爷沏壶茶醒醒酒。”老鸨子忙前忙后的,萧邵羽最近为琐事所累,几乎没来过温凉人,可老鸨子还记着当年萧邵羽放的狠话又不敢叫篮商泥伺候了别人,放屋里那可不就是花瓶么。眼下萧邵羽正需要人照顾,伺候好了忘了家是哪那是最好。加上萧邵羽前两日救了当今皇子,皇上赏他进了京畿军,这一下由当今贵族变成未来权贵,这大树不搂紧了怎么成。
到了篮商泥的房门口,萧邵羽环视周围指着众人道:“春宵一刻值千金,今儿个谁坏了大爷我的好事,我明天在谁家门口练兵。”
“三爷放心,咱们这的姑娘伙计都乖着呢。”老鸨子忙赔笑脸,得到的却是萧邵羽重重关门的回应。
进了屋,门一关,萧邵羽一把将篮商泥摁在床上,伏在她耳朵旁哈气,顿时她半边身子都酥了。她媚笑着“三爷好坏”,却发现对方没了下文。
“你知道白衣山?”萧邵羽却微笑着看着自己,哪里有半点的醉意。
篮商泥陡然一惊,像是堕入了冰窟窿里,先前种种风情都化成了蚀骨寒风吹到了爪哇国去。
萧邵羽一副好戏登场的样子走到那黄花梨圈椅上坐下,拿起茶盖儿翻着茶水等待篮商泥的回话。篮商泥低头不语,没成想这位公子哥竟然有这手段叫自己只是一个表情便出卖了自己。
“三爷是怎么看出来我知道的。”篮商泥刚才那天上地下的表情太明显根本没机会遮掩,只得承认,不过她心中不服,怎地就被看出来了呢。
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”萧邵羽坐的稳稳地,在篮商泥看来是不动如山。
她叹了口气:“我家当年受牵连犯了事,进了乐司坊当了官妓。”
“这个我知道。”
“你就没问过我家到底是干嘛的么。”
“你心中苦不堪言,你不愿说,我也不强求。”萧邵羽依旧安静,“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,我不介意你是何出身。”
“我本名叫薛心蓝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,萧邵羽手里的茶碗掉在了地上,轰然之间化作粉碎,他愣在那里,从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等方式重逢。
他喟叹道:“这么多年,你变化真大。”
“薛家是大逆不道之罪,按说应当株连九族,可皇上偏偏叫父亲流放,我们女眷进了乐司坊成了官妓。”篮商泥,或者说应该是薛心蓝,她没有半点叙旧的意思——两人厮混这么多年,还用得着叙旧,“现在你还敢带我走么?”
“谁人敢拦,我叫他片甲不留。”
“当年你通风报信的恩情已足够。”薛心蓝想起最后自家还是落这么个下场心中不由酸楚,“篮商泥不敢奢望更多。”
萧邵羽没有说话,扑过去一把抱住她。
忽然,外面传来屋顶瓦片相碰的声音。
“谁?”